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s.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今生不回头 作者：轩辕凌天 文案 骨万碎，血横流，生生死死不回头。 内容标签：仙侠修真 怅然若失 灵异神怪 恩怨情仇 搜索关键字：主角：杨戬 ┃ 配角：杨莲、沉香、玉鼎 ┃ 其它：宝莲灯 ================== 　　☆、再见 　　新天条出世，所有罪仙得以赦免重返仙班。玉帝按例封赏功臣。第一个要封赏的自然是推出新天条的小英雄沉香。一番赏赐下来，不单沉香喜形于色，笑得合不拢嘴，连猪八戒等人也都是红光满面，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众仙纷纷上前道贺，与沉香拉关系。三圣母站在儿子身边，一脸欣慰的微笑着。 　　就在瑶池气氛愈加热烈之际，一名天兵跑进来通报，下界去捉拿前司法天神杨戬的李天王和四大天王回来了。 　　“司法天神杨戬”，这六个字就仿佛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来，刹时，瑶池寂静下来，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瑶池入口，他们都在想，那个向来高高在上的司法天神在遭遇如此惨败之后，还能不能维持他的骄傲？还能不能保持以前的盛气凌人，不可一世？他们更想看看，向来飞扬拔扈的司法天神的脸上，此刻是什么表情。 　　脚步声自瑶池外传来，几个人随之出现。 　　所有人的表情在那个人出现的瞬间变得十分古怪，包括沉香，包括龙八，只因他们都想不到，这个人在这种境地下，竟然仍能以往日的姿态出现在他们面前。 　　李天王等人在复命后就回归其位，瑶池中心只剩下那人自己，孤独的站立。众仙目光复杂，那个人，是他们异常熟悉而又陌生的。 　　威严冷肃的银铠在昆仑时就已崩析，长发亦未如往日般束起，而是自然地散落下来。他的脸色很苍白，微抿的薄唇褪尽了血色，近乎透明。看起来使人不由得担心一阵风就能将他吹散。原本胜雪的白衣沾染了血迹还有泥尘，却丝毫不显脏乱，更无损他卓然的气度，出尘的风姿。 　　他或许是虚弱的，但绝不是狼狈的。 　　他的眼眸依然沉冷如渊，浩瀚如海，那里没有落败后的卑微，乞怜，亦没有对失势的不甘和欲作困兽之斗的狠厉，那里有的，只是如冰封之湖的寂冷不波。他的神情依然是素日运帱帷幄的沉静，又像是洞悉世事后的云淡风清。那样的眼神，那样的神情，使人不禁觉得他才是这场搏弈的最终胜利者，而不是一个大势已去的失败者。 　　沉香紧紧攥着拳，指节咯咯作响，银牙紧咬，眼欲喷火。 　　杨戬，你败了，你败了！你败在了我手下，败得那么惨，你已经众叛亲离，跌入凡尘，你不再是那个手握大权风光无限的司法天神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能以这样居高临下的上位者姿态出现在我面前？你凭什么？凭什么？！你明明已经败了！败了！！ 　　在沉香旁边的三圣母全没有注意到儿子的情况，只是怔怔地望着那个人出神。 　　“二哥……”她不自觉喃喃唤出了声。熟悉的装束，熟悉的眼神，心神恍惚间，面前站着的分明是当年那个傲骨铮然，冷睨天下却唯独会对她展露笑颜，把她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疼宠的二哥。她忍不住上前一步，想看得更真切些，想扑进他怀里哭诉自己这些年来的苦，想抓住他让他不离开，想…… 　　手臂一沉，她猛然惊醒，回过头，正迎上小玉担心的眼神。她勉强一笑，拍拍小玉的手，示意自己没事儿。 　　转过头，再度望向那人，目光中却又多了几分说不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她和那人做了三千年的兄妹，也曾经很亲近，可是，她却从来不知他在想什么。她看不透他的眼神，更触不到他的心。她曾经也试着去了解他，可他把自己锁得太深，拒绝任何人的接近。他只要她接受他的宠爱就好。是的，宠爱！她一直都知道他有多宠她，从小就是的。久而久之，她放弃了去了解他，转而享受他的疼宠，那样天经地义的疼宠。她习惯了哥哥凡事都把她放在第一位，习惯了哥哥会满足她的所有要求。长期以来，在她的世界里，他就是天，就是全部，在她眼里，他无所不能。世上只有他不想办的事，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能依靠他？所有的一切他都会为她办好不是吗？这样的认知一直持续到那天……他率领兵将以雷霆之势降临华山，满面寒霜，冷冷地对她说他没有她这样的妹妹。 　　一瞬间，她的世界天塌地陷！ 　　她仿佛一下子从金枝玉叶的公主变成了无人理睬的庶民。那种仿佛被天地抛弃，失去了所有的绝望让她彻底失去了理智。她不顾一切，想要证明些什么。她以自己的生命来赌，结果赌输了二十年自由。 　　在华山下这些年，她有时也想过，如果他肯向她低个头，认个错，她会原谅他的，他还是可以和她生活在一起，但…… 　　三圣母甩甩头，过去了，都过去了，她还想这些干什么？她的二哥在八百年前就已经死了，她没有哥哥了。前面站着的人，只是司法天神。 　　三圣母完全沉浸在自己思绪里，如果这时她肯抬头看那人一眼，就会发现，她眼中的司法天神看着她的目光，分明与千年前一模一样。那个人，他从未离开。只是用坚强掩住了柔情。可你，只看到了他冰封的眸，却忽略了那层坚冰下的温柔和疼惜。 　　“杨戬，你可知罪？”玉帝清清嗓子，一开口便将众仙的注意力全扯了过去。他们倒是真的很想看看杨戬是不是真像他表现的那样对自己生死全然不在乎。只要他一狡辩……嘿嘿！！ 　　似有意若无意地扫了那些幸灾乐祸的仙人一眼，杨戬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嘲：“杨戬知罪。” 　　啊？啊啊啊？！！！！众仙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下巴掉了一地。杨戬……他就这么低头认罪了？！怎么可能！是不是我耳朵出了什么毛病了？听错了？ 　　玉帝也愣了一下，抖了抖眉毛，揉了揉额角：“说下去。”不用这个的话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接茬了。这孩子咋就这么死心眼儿呢！平时也挺能说会道的，哪怕你随便抵赖两句也比直接来个“知罪”强啊。你这叫我怎么应招儿呢？ 　　他这儿头疼，那边儿杨戬却是想也不想张口就念了一长串儿罪名。轻的重的，有的没的，众仙想到了的没想到的，他全给罗列了出来，足有十来条之多，而且楞没一个重样的。不禁有仙感慨：不愧是掌管天条八百年的司法天神啊，对罪名的掌握确实熟练。不单给别人安罪名快，这换到自己头上罪名安的同样也很快啊。 　　待杨戬一串儿罪名排完，瑶池内已是鸦雀无声。众仙面面相觑。一个个都在想：杨戬他疯啦？就算急着赶去转生也不是这么个转法啊。哪有这么拼命给自己安罪名的。难道……他又想耍什么阴谋诡计？恩，肯定是了。以杨戬平日的为人，纵然此时大势已去，又岂会如此轻易认命，甘心束手就擒的？自以为是的众仙自作聪明地替杨戬找了一个最佳理由。看向他的眼神更多了几分不屑：都到了这地步了，竟然还想玩弄心机，真是自寻死路，自取灭亡！ 　　且不论众仙是何想法，此时的玉帝面对这样的杨戬禁不住头大如斗，思量半天，索性大手一挥：“押下去押下去！打入天牢押后再审！”天兵将杨戬带下去后，玉帝拍拍屁股也想走人，有仙人不识趣的问了一句：“陛下，那论功宴……”玉帝两眼一瞪：“论什么论，论什么论！没看见朕正烦着呢吗？明天再说，明天再说！！”一甩袖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众仙两两相望：看来陛下被杨戬的不合作弄得很窝火啊。又忍不住埋怨杨戬：你说你啊，早点儿认罪早点儿转生多好啊，偏要自找麻烦，搞风搞雨的。你在位的时候祸害我们不算，这成了阶下囚了还能祸害着我们。保不准即使将来你死了也不待让我们消停的！ 　　也亏得他们的腹诽没让玉帝听见，不然玉帝肯定气得仰天长啸复吐血三升！我天庭怎么就养了这么一群笨蛋？！你们搞清状况了吗你们？杨戬他只说他知罪，什么时候说他认罪了？！ 　　众仙又议论了一会儿，才一个个摇着头，不胜感慨地走了。 　　“哼，杨戬那厮不知道又想搞什么鬼。”沉香愤愤道，“居然干脆地认罪了。我才不信他这么容易就死心了。” 　　“沉香……”小玉微微皱眉，叫道。不知怎的，她现在特别听不得别人说杨戬半句不是。 　　三圣母久久地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依旧愤愤不平的儿子，轻轻地拉住了他的手：“沉香，够了，真的够了。不管他怎么对待我们，毕竟他曾经是我二哥。知道吗？娘很高兴他没有死在你的手上，不然……”她停了一下，摇了摇头，“沉香，我们不要再管他的事情了，该回华山了。你爹仍是凡人之躯，我们在天上耽搁得太久了。” 　　沉香惊醒一般：“对！现在我们一家团聚才是最重要的。娘，就听您的，我们不管那个小人的事了。我们回华山。” 作者有话要说：　　 　　☆、选择 　　与此同时，天牢。 　　杨戬被锁进了天牢最深处那间最阴暗森冷的囚室。绝然的黑暗，透不进半点光亮。天兵将杨戬丢进囚室里就走了。外面没有看守，在他们看来，没有人能从这里面逃脱。即使杨戬法力全盛时也不行，毋论他现在身受重伤，几近法力全失。 　　杨戬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双目紧闭，不知道是不是昏迷过去了。他的脸色比起在瑶池时更加苍白，整个人像是透明的。 　　“喂，杨戬，你死了没？”一个清脆的略带稚气的声音在空旷的室内响起。连唤了三四声，杨戬始终没反应，那声音的主人似乎有些急了，“杨戬，你可别死了。你若死了，叫我怎么和我主上交代啊……杨戬！杨戬！杨戬……你醒了啊？” 　　低咳了几声，杨戬撑起身体，微蹙剑眉，似有不满：“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吵死人了。” 　　“我只会吵‘死人’啊，你不是还没死吗。”那声音有意曲解杨戬的话，促狭道，“要不等你死后我再试试看能不能吵到你？”刚才还在为他的生死担心，这会儿却又在考虑他死后的事儿了。 　　杨戬翻翻白眼，懒得理会这家伙，径自闭目养神。 　　“我说杨戬，这儿就我们两个，放着墙不倚，你坚强给谁看啊？不嫌累吗？还是你当我不知道你伤重到什么地步？”那声音见杨戬不理她，不甘心的又道，“杨戬，你就不能放任自己脆弱一会儿吗？这么些年了，你不累，我这看的人都觉得累啊。” 　　脆弱？他早在十三岁那年就永远失去脆弱的资格了。注定，只有他要坚强。 　　“杨戬，他们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你瞧刚才在瑶池，他们看你的眼神活像要吃了你似的，你说你就为了这么一帮白眼狼殚精竭虑，你……” 　　“三妹在乎我。” 　　“啊？”那声音的主人似被杨戬突来的一句弄得愣住了，但随即反应过来，抓狂地叫道，“说你傻你还真傻啊！她不过喊你一句二哥，你就心满意足啦？杨戬，你真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你……你气死我了你！！”那声音絮絮地念叨个不停，杨戬终于睁开眼睛，看向囚室角落，眼神很是无奈：“算我怕你了行不行？说吧，要怎样你才肯放过我的耳朵。” 　　“嘻嘻，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这可是我头次听你承认怕一个人呢。”那声音嘻嘻笑了起来，“能让鼎鼎大名的显圣真君亲口承认怕我，看来我也可以在三界横着走了。”杨戬以手覆额，已经拿这个厚脸皮的家伙彻底没辄了。“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么吗？”那声音立刻变了调儿：“杨戬，你不可以把我送回去！你怎么不想想要是没我看着你，这些年你死了多少次，你不能这样过河拆桥！”“好好好，都是你的功劳，现在，放过我的耳朵行不行？” 　　那声音忽然沉寂下去，半晌，才轻轻地道：“杨戬，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接下来？”杨戬歪着头，似在认真考虑他的话，“我还没想好啊。” 　　“你骗人！”那声音陡然尖锐起来，嘶声叫道，“你想死！你根本没打算活下去！对不对？！” 　　杨戬轻轻笑了：“你很怕我死掉？可是我死了才更符合你们的利益啊。你该高兴的。” 　　“那是两回事！”那声音低落下去，“主上也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死去的……杨戬，值得吗？你做的这些……值得吗？”明知道答案，却仍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值得……”杨戬轻轻念着，忽而一笑，“日后当你有了让你想不惜一切守护的人或东西时，就会理解我的所为。”世上，哪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想不想做。若做任何事之前都要先问一句这么做值不值得，那人生还有什么意思。很多事，很多东西，并不是一句“值得”可以衡量的。 　　“不惜一切么……”喃喃重复着杨戬的话，听声音隐在暗处的那人似是笑了，“杨戬，我想我懂了。不过，我可不希望有一天我也和你一样拥有不惜一切也要守护的东西。因为我害怕我也会和你一样，连生命都被自己的执著吞噬。” 　　“执著？也许吧……若一生都遇不到能让自己执著一回的东西，才叫无趣……凡人不过无趣几十年，可神仙的无趣却要持续成百上千年，岂不可怕？”“纵然无趣，可我至少还活着，还可以看尽世间风云，纵横八荒六合，你却要死了，哪个更可怕？”那声音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反驳道。“也对，”杨戬淡淡笑着，“起码你活得比我久。”但是你不知道，有时候，死亡也是一种幸福。 　　杨戬忽然剧烈咳嗽起来，那人吓了一跳，急忙道：“杨戬，你还好吧？” 　　“我没事。”压下不适，杨戬抬起头，他的眼睛在此时明亮得有些吓人，那种亮……就仿佛暗夜里唯一的星辰，又像是燃烧了全部生命释放出的刹那璀璨，教人不由得为之心悸。“戮寒，你能帮我给他带一句话吗？”“什么话？”杨戬轻声说了一句话，戮寒满口答应，忽又警惕起来：“杨戬，你不会趁我走的这段时间寻了短见吧？”“那就要看你的速度够不够快了。”他的身体，已经撑不了多久了。“算你狠！”戮寒咬牙切齿道，“就会压榨我，逼我速去速回是吧？杨戬，你等我回来的。若你死了，我就算把地府掀了，也要揪你出来算帐！” 　　杨戬没有说话，过了好半晌，忽又再次咳嗽起来，这次，却是比刚才还要剧烈。低低的语声伴着咳嗽声落在黑暗里，仿若最深沉的叹息：“……掀了地府么……若魂魄尽散，你掀了地府又有何用……戮寒，今次……恐怕你注定要失望了……” 　　囚室渐渐寂静下来，刚才的一切，恍如不曾发生。 　　杨戬将自己埋入这片黑暗里，不去思量以后。 　　他早已经没有将来。 　　而今，他唯一能把握的真实……只有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　　 　　☆、布局 　　杨戬是被一种突来的感觉惊醒的。 　　黑暗中多了一股熟悉的气息，杨戬星眸微微眯起，望着那个方向：“陛下？”口称陛下，却全无恭敬之意。 　　来人可不正是玉帝。自黑暗中踱出，玉帝看着杨戬，神色复杂。良久，才叹息一声，用公式化的语气道：“戬儿，朕知道朕没有改变你主意的份量，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朕准备让沉香继任司法天神之职。” 　　“恩。”杨戬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玉帝这项决定在他意料之中，无论从哪个角度讲，沉香登上司法之位都是必然。 　　“你不反对？”玉帝奇怪了。来之前他可是做好了劝说杨戬的准备的。因为司法天神的艰难之处，杨戬比任何人都清楚。而沉香有几斤几两，在场两位亦是心知肚明。凭沉香现在的水平，根本不足担此大任。玉帝很意外杨戬答应的这么干脆。 　　“手上若无权柄，他凭什么保护身边的人？更何况，他总要长大，面对世间的险恶。我不可能保护他们一辈子，为他们撑一辈子伞。”也是时候放手了。 　　“戬儿，你……”玉帝没料到杨戬会说出这样一番话。长期以来，杨戬为那些人做的一切他全看在眼里，不止一次为外甥感到心疼，更替他不值。始终认为杨戬对那些人的保护过了头，过分的宠溺只会害人，三圣母等人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杨戬把他们保护的太好，被宠上天的结果就是他们思维简单，目光短浅，不知天高地厚，更不知世事险恶。他日若没了杨戬，有他们的苦头吃。他是有心劝杨戬的，只是他的身份和过去的事决定了他无法对他说一句关心的话。 　　“陛下真当杨戬不明白吗？”像是知道玉帝在想什么，杨戬似笑非笑地斜了他一眼，“雄鹰必经断翅之苦，才能搏击长空。凡人尚且知晓的简单道理，杨戬如何不懂。”不是不明白，而是太明白。 　　“那你为什么还……”是了，以戬儿的心智，如何会看不透。 　　杨戬笑笑，没有回答。 　　正因为看得太透彻，他才宁愿他们永远保持最初的真性情。世间的风雨，交给他来承担就好。早在许多年前，他便发誓要保护身边的人不受半点伤害。只要他在一天……只要他在一天……八百年的谋划，终于可以换得他们的平安喜乐，只要他一个人离开就可以……他留在真君神殿的旧案文牍，足以在他走后护佑他们周全。而且……或许他的离开，才是他们最高兴的事…… 　　“戬儿，你定要如此吗？”轻叹声响起，一白袍道人自黑暗中显露出来。 　　“老君也来了。” 　　“戬儿，你这样叫老道如何向你师傅交代呢？”老君来了好一会儿了，本不想出来，可听到杨戬之前的话实在是忍不住痛惜，终是现身出来，劝道。 　　“交代？”杨戬侧头，孩子一样的笑，“不需要交代啊。” 　　“戬儿，你师傅的脾气你又不是不清楚，若你死了，不单那些人没一个能活命，就连三界，只怕也会不得安宁。再者，你师父可就你一个徒弟，你真忍心让你师父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杨戬垂下眼，依旧轻轻淡淡，漫不经心：“老君尽管放心，师父他正忙着救我，短时间内怕是腾不出手来找麻烦的。”老君说的，他又何尝不知。只是…… 　　啊？玉帝、老君对看一眼，彼此眼中都写满了疑惑。杨戬明明在这里，为什么他却说玉鼎真人正在救他？杨戬没有必要说谎，那就只有……想到一种可能，两人尽皆变了脸色。“戬儿，难道你……”老君结结巴巴，多希望自己猜错了。但是杨戬一句话，直接粉碎了他的希望：“老君难道才看出，杨戬只是元神吗？” 　　“只是元神……”老君抓着头发，风度尽失，几近暴跳如雷地冲杨戬大吼，“亏你说得这么轻描淡写！你存心气死老道我是不是？元神离体，还呆在这种有克制元神阵法的阴冷地方，你是存心想把自己玩得魂飞魄散是吧？！”重重地喘了两口粗气，上前一步，似乎是想把杨戬抓走，但手伸了一半就又缩了回来，老君无意识地在原地转了一个圈，突然道，“不行，我要去通知玉鼎师侄，告诉他他救回去的只是你小子的躯体，老道就不信他会不立刻上天来把你小子抓回去。”若非怕伤到他，老君真想现在就把杨戬带走。 　　杨戬一句话让已走到牢门口的两人齐齐住足：“老君现在去，怕是见不到我师父的。”杨戬实在不忍心见老君白跑一趟，于是好心提醒。 　　“为什么？你又搞了什么花样？”转身，瞪他。 　　杨戬单手托着下巴，看着老君笑道：“我能搞什么花样？只不过我是在看到师父把‘我’带走并关闭昆仑后才放心返回天庭的。” 　　这只狐狸！玉帝长叹。 　　也就说，昆仑仙境现在是任谁也进不去了？老君有种抓狂的冲动，盯着杨戬咬牙切齿道：“你以为你可以瞒多久？”“杨戬自有手段令师父以为我未死，只要老君不说，就可以永远瞒下去。”算好了一切，唯一有愧的，便是师父……也许，只有那个办法才可以永远留在师父身边不离开…… 　　跑去告诉玉鼎其实你徒弟已经死了？他又不是活腻了！“那……那我去解开四公主和小玉的记忆封印。”老君冥思苦想，自以为扳回一城。别以为老道我不知道你在她们的记忆上动了手脚。本以为这下可以威胁杨戬跟他离开天牢，哪想杨戬毫不在乎的做了个“请便”的手势：“她们的记忆封印与杨戬的元神相连，长者赐，不敢辞，老君既想早点送杨戬离开，杨戬却之不恭。”说完笑眯眯地看着老君，似乎在问老君还有什么办法尽管使出来。 　　老君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直想上前狠狠给他一脚。路都被你堵死了，话都被你你说尽了，老道还能有啥办法可用。 　　久久地望着杨戬，老君的情绪终于是慢慢平复下来：“戬儿，你又何苦……”后半句话化为一声叹息落进了黑暗。 　　将所有的退路全部封死，不给自己留下一点儿希望，逼自己只能往前行。哪怕前方已没有路，哪怕再前进一步便会跌进万丈深渊，万劫不复，却仍是义无反顾。如此狠厉，如此决绝，杨戬这个性，到底像谁呢？！ 　　“杨戬的身后，早已没有路。”在乾坤钵覆下的那一刻，又或是更早的，第一次开启神目时，他就已经没有了退路，更没有了回头的资格。“老君，旁人或许不清楚乾坤钵和开天神斧是何物，您又怎会不知。杨戬的伤，无药可救。老君又何必再为杨戬枉费心力？” 　　老君摇头苦笑道：“老道就是太清楚了才会来此劝你。戬儿，若是现在，还来得及。”明知徒劳，老君仍不放弃劝说。 　　然而他的苦口婆心只得来杨戬的沉默，后者在老君期冀的目光中缓缓但坚定地摇了摇头。 　　之所以返回天庭，是为了完成最后一个心愿，然后能够笑着离开。他想的，不是活下去。 　　“真不知你执拗的性子到底像谁。当世，怕也只有瑶姬长公主才能让你改变主意吧。”老君长叹一声，眼角余光瞥到身边的帝王脸色似乎黯了黯，顿时心下一凛！陡然想起，之前在凌霄殿上，被赦女仙中，竟然没有看到瑶姬！ 　　当年玉帝暗中救下瑶姬并将其关押在不复牢的事他是知道的。猜出玉帝的盘算，所以他才会在孙悟空大闹天宫时暗中告诉杨戬瑶姬未死的消息。如今新天条已经出世，七公主八公主顺理成章的获释，没道理还关押着瑶姬长公主啊。难道这中间竟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吗？ 　　忽然又想到杨戬的种种异样，老君心惊更甚：“戬儿，莫非你是为了……” 　　杨戬淡淡一笑，明明轻浅如水的温柔，却又恍若三途河边的曼佗罗，妖艳得夺人心魂，瞬间释放了全部生命，只为片刻的璀璨。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但那抹笑容已是最有力的证据。 　　“若是为了长公主，你更当随老道回去才是。” 　　“没有人会知道的……只有我走，这一切才永远不会被人知道。”一字一字，在暗夜里落下最后的判决。 　　老君只剩下叹气的份儿了。 　　纵然早有预料，可当真听他说出来时，仍然忍不住为之心痛。算无遗策如杨戬，又怎会留下一个这么大的破绽让他在走后也不得清净？无论是为了那些人，还是为了自己，注定，真相不会有昭白天下的一天。戬儿啊戬儿，你为什么就不能苯一点儿呢。 　　不再看叹息连天的老君，杨戬的目光落在玉帝的身上。迎着后者复杂的眼神，那双黑如子夜的眼瞳却是波澜不兴。纵是玉帝，也无法从中看出任何东西。 　　“陛下，该上早朝了。”淡淡地，点明。 　　该上早朝了…… 　　玉帝的眼神略波动了一下，旋即又恢复如常，最后深深地看了杨戬一眼，转身走了出去。没有人看见，在那广袖下，捏紧的拳。 　　老君在踏出牢门前忍不住回头望去，那个身影似乎已是半透明的，差不多完全融入了黑暗。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现他的存在。 　　最多……只有三天……可是，还有那么多时间吗？ 　　一步错，步步错。普通弈局输了尚可重新来过，而他们……却是一子行错，满盘皆输……杨戬如此，玉帝如此，他，亦是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封赏 　　金乌初升，众仙如常步入凌霄殿，低眉敛眼的同时不忘竖起耳朵，陛下昨天可是说过今天要办庆功宴的，而且杨戬那厮马上就要问斩了，他那司法天神的宝座可还没新主儿呢，估计今天也会选出新任司法天神吧。 　　不一会儿，玉帝也来了。众仙刹时停止议论，齐齐行礼，玉帝挥挥手，示意平身，随即也不等众仙上奏，自顾宣布起来。 　　大致内容如下： 　　首先，杨戬被打入天牢，这司法天神自然是不能当了。天庭不可一日无司法天神，刘沉香，推出新天条，有大功于天庭，故封其为新任司法天神，掌司法天神印。府邸么……玉帝大笔一挥，直接把杨戬的真君神殿拨给他了。理由是天庭目前百废待兴，不宜大兴土木。司法天神为众仙表率，理当带头勤俭节约，做一个好榜样。且新天条的整理工作刻不容缓，值此新旧交替，秩序全失，天地紊乱之际，司法天神当尽快将新天条整理出来，好投入使用，以使天地早日恢复秩序。更不该贪图身外之物。 　　其次，考虑到新任司法天神年纪尚轻，经验不足，处理事物难免有失偏颇，故封托塔天王李靖为司法天神副官，协助司法天神整理新天条。另封其子哪吒为天河兵马大元帅，掌兵十万，镇守天河，即刻上任。 　　华山三圣母杨莲，因与凡人结合生子，虽因新天条出世赦其罪，但已不足当“圣母”之名，故夺其圣母封号，改封“华山莲华仙子”，职位不变，仍旧守护华山。望其不忘职守，继续造福一方百姓。 　　梅山兄弟虽曾助纣为虐，但念其忠心并且悔悟及时，也对推出新天条做出了一定贡献，功过相抵，故保留原职，仍归于司法天神麾下，供其听用。 　　其余人等一律论功行赏。 　　玉帝赏得痛快，下边的人也是谢恩如仪，其他未受封的仙人也是很有风度笑容满面地纷纷向受封的同僚道贺。表面看来确实是天庭上下齐心，喜气洋洋，但若眼尖心细的人就会发现除了少数几个没心没肺不通人情世故的之外，其他仙人的笑容怎么瞧都透着那么一股怪异。 　　沉香继任司法天神，李靖担其副手辅佐，这本在众仙的意料之中，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可这第二道任命一下，就有不少反应快的觉出来不对来了：哪吒是什么性子在场的都清楚，您倒是把他的官儿升了，可天河……那是人呆的地方吗？何况是让哪吒这个闲不住的小战斗狂整日里闷兵营呆着，您就不怕他憋急了把兵营拆了？陛下，您说您这是奖赏吗？我们怎么感觉您施的这一手该叫“明升暗降”呢？ 　　等第三、第四道旨意出来，不光三圣母……哦，不，现在该叫莲华仙子了。不光莲华仙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之极，大部分仙人都咂摸出味道来了：陛下，您这……也叫封赏？！我们看这应该是赤果果地打人耳光吧！ 　　杨莲嫁人了这谁都知道，虽然她现在确实不太适合“圣母”这个封号了，可您也不能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公告三界吧？那跟说她……咳咳，剩下的话就不太适合摆明面上说了。好歹她也是您外甥女，您是不是该给她留点儿面子？！ 　　再说那梅山兄弟。身为杨戬那厮的家臣，他们之前的行为往好听了讲叫迷途知返弃暗投明，往难听了说那就是为了利益叛主！不光叛主，还对原主人落井下石，这种卑鄙人品，这种不仁不义的行径，也能被称为忠心？！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看着高居宝座笑容满面的玉帝，众仙真想问他一句：陛下，您到底是哪边儿的？为什么我们觉得您这番“封赏”更像是在给杨戬那厮出气呢？ 　　可不管玉帝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管众仙心里怎么嘀咕，这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毕竟玉帝说的可是“封赏”，至于深层含义……嘿嘿，您品出来了？怎么我不觉得呢。哈哈，心照不宣，心照不宣啊。除了一干小年轻，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而且年轻也有年轻的好处，眼界不够，全没觉出“皆大欢喜”下的波涛暗涌。所以，这场论功会进行得很顺利。 　　待朝会一散，玉帝前脚刚走，后脚众仙的伪装就全撤了。闷闷不乐的有之，窃窃私语的有之，幸灾乐祸的有之，总而言之，就是先前的和气全是假象。 　　众仙边议论边往外走，一条人影旋风般自他们身边刮过，定睛一看，却是脚踩风火轮赶着去军营报道的哪吒。他走的虽快，可还是有不少眼尖的看到他那张漂亮的小脸已经皱成了包子。显然，对于这项任命，哪吒远没有刚才在殿上表现得那么高兴。 　　沉香等人这边准备去真君神殿看看，敖春那边就提出了告辞。一是因为他惦记着丁香，二就是他对参观真君神殿根本没兴趣。和沉香他们一起出了南天门，这小子就迫不及待地显了龙身下界去了。 　　敖红和嫦娥倒是没走，因为她们俩都知道剥夺封号对杨莲的伤害很大，是以一直陪在她身边细语安慰她。 　　快到真君神殿时，杨莲惨白的脸总算恢复了些许血色，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看着两个犹自替她不平的好姐妹，低声道：“我嫁人了是事实，也确实不能再受圣母封号，倒也怪不得陛下，夺回去也好。” 　　见受害人都这么看得开，敖红和嫦娥也不好再说什么。一眼瞥到旁边皱着小眉头闷闷不乐的沉香，敖红抿嘴笑道：“什么事让我们的司法天神大人如此烦心啊？大人不妨说出来，兴许我们能帮大人分忧呢。”说着，她自己倒先笑了起来。 　　嫦娥心思比较细，看了看前方的真君神殿，委婉道：“沉香，如果你不喜欢住在那么阴冷的地方，你可以去和陛下说，我想陛下会同意的。” 　　沉香摇摇头，依旧闷闷不乐。 　　他对住真君神殿没什么意见。杨戬败在他的手下，作为胜利者，接收失败者的一切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 　　“别是怕自己当不好司法天神吧？”敖红笑着道。 　　“才不是呢！”沉香像被踩到尾巴一样跳起来。他会怕当不好司法天神？笑话！杨戬能做到的事，他刘沉香一样能做到！而且只会做的比杨戬更好！ 　　知子莫若母，杨莲一语道破沉香的心事：“沉香，你可是在担心你爹？” 　　敖红和嫦娥也是恍然，是了，她们这么把刘彦昌给忘了。 　　“娘，爹还是凡人，恐怕寿元不多了，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的。……娘，我该这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亲疏 　　杨莲停下步子，就站在真君神殿的阶前，看着自己的儿子，嘴角有欣慰的笑容。 　　她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语重心长：“沉香，你终于长大了。娘很高兴你当上司法天神后想的第一件事不是利用职权让你爹成仙。沉香，你要知道，你爹他资质有限，而且没有仙缘，若他有资格成仙，当年我就可以求我二……总之，这件事情你不要再想，也不要再提了。娘和你爹只有这一世的夫妻缘分，你和他也只有这一世的父子缘分。沉香，你切莫太执着了。纵然他有仙缘，你身为司法天神，上任之初便带头知法犯法，其他仙人会怎么看？你将来又该如何服众？如何树立威信？沉香，既然身在其位，就要谋其政啊。你现在该想的，不是我们这个小家，而是三界众生。你明白吗？” 　　“沉香，三妹妹说的很对啊，你现在是司法天神了，不能只想着你们一家的得失，而应该考虑三界众生，为他们谋福祉啊。”敖红和嫦娥也在一旁规劝。 　　沉香额上冷汗涔涔，感激道：“娘，两位姨母，沉香明白了。沉香必当谨记你们的教诲。” 　　“明白就好。”杨莲谆谆教导，“沉香，凡人之于我们漫长的生命而言，实在是微不足道。刘家村那些和你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他们终究是要归于轮回的，他们都要死，你不可以也不可能让他们全部成仙，只为陪你一人。你爹他，也是如此。神仙漫长的生命决定了我们不能有太多的喜怒哀乐，不然到头来伤神的只会是自己。沉香，作为司法天神，你应该是威严的，随时保持一颗冷静的头脑。以前那些胡闹行径娘也不和你计较，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今后，你切不可再肆意妄为，处理事务时更不可感情用事。你记住了吗？” 　　“娘，我记住了。不胡闹，不感情用事。”沉香频频点头，一一受教。望着杨莲的眼神除了亲近，此刻更多了一丝敬服。 　　说话工夫，众人已拾阶而上。走在最前面的沉香一把将门推开，殿中的一切就那样映进眼中。 　　真君神殿的守卫在日前就已撤走，偌大的殿中只有两排长明灯静静地燃着，灯光盈盈，却只能给灯下的一小片范围带来光明。入目的色彩不是银就是黑，映衬的原就森冷的大殿更显得空旷，冷寂。 　　“阴沉沉，冷森森，这破地方怎么住人啊，”沉香搓着手臂皱着眉头，不满地嚷着，“真亏的杨戬能在这里住那么多年。也就是他这种冷血小人，换成别人住着早就冻死了。小玉，你说是吧？嗯？小玉，你干什么去？”一转头就见小玉怔怔地看着前方出神，一只脚不自觉地迈了出去。沉香吓了一跳，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小玉！” 　　“啊？”小玉猛地回神，“沉香，你喊我？” 　　“你中邪了啊！”沉香担心地伸手去摸小玉的额头，“刚喊你你都没反应。” 　　“小玉，你还好吧？”杨莲和敖红也都担心地看着她。 　　“没，没什么，”小玉牵了牵嘴角，笑容很勉强，像在掩饰什么，“沉香，我们进去看看吧。” 　　“好啊。”沉香并未多想，闻言很高兴地牵起小玉的手，转头又笑道，“娘，我们一起去里面看看吧。” 　　“你们去吧。”毕竟曾是自己的家，想起曾经的种种，又想到如今被关押在天牢的那个人，杨莲实在提不起兴致。 　　沉香隐隐明白了什么，有心去安慰，却又不知该怎么说。一抬眼望见敖红递了个眼色过来，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杨莲，然后拉着小玉跑开了。 　　看到沉香小玉两人消失在大殿深处，敖红轻上前一步，一手搭上杨莲的肩：“三妹妹，事到如今，你也不要再多想了。终是他多行不义，有今日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你的。” 　　杨莲缓缓摇头，眼角似有晶莹欲滴：“可他……毕竟是我哥哥……”唯一的哥哥了…… 　　“他能有你这种妹妹也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敖红和嫦娥对望一眼，皆是轻叹一声。没想到到了今天，三妹妹仍是认他这个哥哥，可他，又几时将她当成妹妹呢？敖红眸光闪烁，片刻后忽然迟疑着道：“三妹妹，要不然一会儿我陪你去天牢看看他？陛下应该会同意的。” 　　杨莲明显怔了一下，须臾，摇头道：“还是不要了。”见面又如何呢？ 　　“也是。”敖红和嫦娥自是明白她心中所想。换成她们处在她的位置上，多半也不会去的。见了面又能怎样？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三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一时竟是无人开口了。 　　沉默了许久，杨莲最先醒过神，正待说话，却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三人转头一看，登时吓了一跳。 　　怎么文牍长脚了？！难道是仙气沾多了？ 　　“请问……司法天神在吗……”文牍后突然响起一个无比艰难的声音，听来不由得让人觉得说话的人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 　　“李天王？！”这时敖红认出了一道熟悉的气息，当下惊讶地叫了出来，难以置信道，“你这是干什么？莫不是把天庭以前的卷宗全搬来了吧？”幸亏神仙可是用气息辨认身份。不然她们真要以为这三堆案卷是自己长脚跑进来的。 　　“要是所有案卷还好了呢！”李靖从垒成山的文牍后探出满是苦色的脸，“这只不过是最近两天的奏章而已。有关新天条的文牍我还没搬过来呢。莲华仙子，快把司法天神喊来吧，奏折再不批就赶不上明日早朝了。”李靖也郁闷着呢，你说我带着三摞文牍跑来跑去容易么，好容易搬到真君神殿了吧，我还得给你搬进来。好赖我也是钦封的副司法天神啊，咋就这么命苦地成了搬运工了！ 　　“什么？！！！！！！！半天全得批完？！！”当沉香从里面跑出来看到那堆成小山的文牍后，登时觉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头脑一阵阵犯晕，脚跟一阵阵发软。天知道，他最怕读书写字了。这么多奏章，别说批阅了，就是全部看完也得花上不止半天时间吧？ 　　“是啊，再不批就赶不上明日早朝了，会耽误很多事的。”李靖很尽职地提醒。 　　沉香望着那文山，硬着头皮拿起一本，一目十行地开始看起来。“为什么积了这么多啊？” 　　“最近天庭事情不断，作为司法天神，当然需要维护天庭的秩序，所以没人批阅的奏章自然越来越多。”李靖含糊其词，避重就轻。 　　奏折不是该玉帝批吗，关司法天神什么事？沉香心下嘀咕，嘴里却是嘟囔道：“明明是杨戬留下的烂摊子，凭什么要我替他收拾。”此话一出，就连小玉也皱了下眉头。“沉香！”杨莲微怒地看了沉香一眼，“且不说此事根源在你，单是作为继任者，你当然有责任，也有义务处理前任留下的摊子。无论这摊子是好是坏。”“何况，这正是体现你能力的时候，你怎么可以抱怨！”这最后一句却是杨莲用传音的方法告诉沉香的。 　　沉香恍然大悟，感激地看了一眼杨莲，然后吐了吐舌头，低头看奏章了。小玉自觉地站在桌前为他磨墨，敖红和嫦娥见自己帮不上忙，便要告辞离开。沉香赶紧留人，最后敖红同意留下来帮忙，嫦娥却是回广寒宫了。 　　敖红协同杨莲将文牍按轻重缓急重新排列整理，这不整理不知道，一整理吓一跳。她们以前根本就不知道司法天神需要管理的事务是如此之多，如此之杂，大至天庭人员调配，派别纷争，小至三界各地哪死了一个人，哪塌了一座山，甚至有的土地山神连所管辖区内某某凡人走路莫名其妙跌了一跤都写在奏章上报了上来，说是担心有法力高深的妖邪作祟。看得敖红满头黑线，只想拍案骂神。走路跌了一跤就是有妖邪作祟，那他要是一跤跌在石头上磕死了是不是就是妖邪害命了？！ 　　整理案牍的尚且头大如斗，批阅的更是叫苦不迭，头痛不已。 　　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沉香甚至连五本奏章都没批完。凡间琐事都推给了李靖，堆在他面前的全是天庭之事，朝堂倾辄。 　　沉香或许经验不足，但是最起码对危机的嗅觉是被杨戬培养出来了。隐隐感觉出奏章上潜藏着危险，沉香提着笔对着奏折发呆。直到笔上的金墨都干了也没落下一个字。杨莲倒是看得出这些貌似琐碎的日常小事下隐藏的是派别之争，但她对处理这些事压根没有半点经验，更何况朝堂之事纷繁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她又从来不关心天庭局势如何，一时之间又哪里拿得出主意？敖红和小玉就不消说了，至于李靖……，嘿，他要是有平衡派别势力，处理他们之间纷争的手腕，哪儿还轮得到沉香来当这个司法天神。 　　眼看着金乌又要升起，桌上的文牍却是只见多不见少，熬夜奋战一宿，如今已是心烦意乱的沉香终于顶不住了，把笔一撂，丢下一句“我去查下书籍”就跑到后殿去了。 　　来不及喊他，杨莲和敖红相视苦笑，心道沉香毕竟还是一个孩子，要他干坐一晚上批阅文书也确实是难为他了。看着案上不断增加的文牍，敖红暗叹一声：“要是真君在，想必此时早就批阅完了。”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我怎么会想到那个人？ 　　小玉捶捶发酸的肩膀，揉着酸麻的手腕：“我现在可有些佩服杨……他了。居然在处理这么多公务之余，还腾的出手找沉香麻烦。” 　　这个时候，后殿突然传来一声异响。 　　“什么声音？”小玉，敖红和杨莲同时回头，只见沉香拿着一个卷轴从后面走了出来。“娘，小玉，你们猜这卷轴里写了什么？”沉香冲她们摇了摇刚从书架间掉出的卷轴，兴致勃勃，要她们猜。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忙活了一夜，敖红倦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哪有心思陪沉香玩猜谜游戏，夺过卷轴，径自展开来。 　　“咦？是幅女子画像。” 　　女子？！沉香和小玉闻声同时凑上头去，沉香惊讶下直接叫了出来：“这个女子好象不是嫦娥姨母啊。” 作者有话要说：　　 　　☆、师徒 　　昆仑，玉泉山。 　　一道白影在山间飞快闪掠而过，倏隐忽现，身后残影无数。衣袂飘动，只隐约得见那人眉目清朗，竟是个极为英俊的少年。少年速度极快，眨眼工夫，已到了山腰。在林间左转右拐，有时明明没路了，他手一拨，总能找到隐藏在层层叠叠的枝叶下的路。又转过一个拐角，眼前豁然开朗。 　　林木不见，惟有淡淡的浅白色雾气缭绕不散。透过雾气，依稀可见一洞口，上挂扁额——玉虚洞。 　　少年小心地穿过白雾，来到洞口前，探头看了看，正犹豫要不要通报一下，就听洞内传出一个清冷的声音：“是天昭吧，进来吧。”“是，师伯。”天昭恭敬地应了一声，不自觉又整理了一下衣着，这才迈进玉虚洞。 　　越往里走就越是温暖，不是阳光洒在身上的那种暖意，而是一种让人从骨子里感到舒适的温暖。 　　天昭暗忖道：“看来玉鼎师伯把万年温玉的玉心搬回玉泉山的传闻是真的了，不过得多大的玉心才能有眼下的效果啊。”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下，得出的结果着实吓了他一跳。 　　“你师父派你来有什么事？”耳边突然响起玉鼎真人的清冷声音，天昭这才发现自己已进到内洞，而且师伯玉鼎真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忙退后一步，低头抱拳道：“师伯，我师父说他查阅了不少古籍，对如何医好杨戬师兄已有了眉目，但又不敢肯定，因此派我来探望一下。”没说的是，师父怕一个应对不好，招来池鱼之殃。派他来，主要是考虑到玉鼎真人就算再生气，也不至于迁怒于他。 　　玉鼎真人把天昭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冷冷一点头：“跟我来吧。” 　　随在玉鼎真人身后又往里走了一段路，终于到了真正的内洞。 　　那块传闻中的暖玉玉心也正放置在内洞中。 　　高低长短与真正的床一般无二，盈盈的绿意流转其上，透出一股浓郁的生命气息。天昭见此心底不由一沉：竟然是温玉中极为罕见的软玉玉心！有如此品质的玉心温养元神，除非魂魄不复，不然这一年下来再重的伤势也该痊愈了啊。难道，真如师父所说……他不敢再想下去，也顾不得玉鼎真人，几步抢上前去。 　　天昭终于见到了杨戬。虽然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但几乎是见到的瞬间，他就认定，这个人正是杨戬。 　　他几乎是听着杨戬的传说长大的，对这个人不在师门，却仍被师叔伯们挂在嘴边儿，常拿来打击他们这些新三代弟子的杨戬师兄可是好奇到了极点。他惦念着见杨戬本人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想过很多种见到他时的情况，惟独没有眼下这种。 　　面前的人，确实如师长们说的那样俊逸，只是双目阖着，看不到他的眼睛，也不知是否明亮如星，冷漠如冰。他的唇是微微抿着的，不似传言中睥睨天下的孤傲，倒是更接近孩子气的倔强。任谁看到他现在的样子都会以为他只是睡熟了。但天昭却不敢这么想。 　　手指搭上杨戬的腕，小心地送过去一缕真气探察起来。半晌，他收回手，站直身，神情泛苦。 　　“如何？”玉鼎真人问道，平静的声音隐抑着一丝焦急。 　　“师伯……”天昭迟疑了一下，“杨戬师兄的元神……不在这儿。”全没想到，师父的担心竟然是真的。 　　“不可能！”玉鼎真人断然道。 　　就知道您不会信的。天昭叹气道：“不知师伯可曾听说过‘离神决’？” 　　“离神决”玉鼎真人皱着眉，飞速思索，突然灵光一闪，脸色立时变了，“你是说戬儿他现在用的就是离神决？” 　　“没错。”天昭沉重的点头，他实在很佩服自己这位杨戬师兄的博学。天晓得杨戬师兄到底是在哪儿学到这失传已久的离神决的。要知道他师父可是查了整整一年古籍才找到的啊。“若是记载无误，应该就是了。” 　　有关离神决的一切一一闪过脑海，玉鼎真人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黑，最后彻底转为了铁青之色，握着斩仙剑的手抑不住地颤抖起来：“好，好，好啊……居然连为师都给你骗过了……你可真是……”玉鼎真人此刻真正是怒发冲冠，一想到杨戬的元神几乎是在自己眼前被天庭的人拘走，他心里的火就一个劲儿的往上窜。 　　天昭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拉开和玉鼎真人的距离，干咽了口唾沫，小心地瞄了一眼杨戬，默默为他祈祷：师兄啊，师伯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你还是自求多福吧，恕师弟我帮不了你啊。 　　“师伯，现在怎么办？”天昭犹犹豫豫地问道。 　　“怎么办？”玉鼎真人冷笑一声，狠狠地看了一眼杨戬，蓦然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天昭摸摸鼻子，望着玉鼎真人散发着冲天怒气的身影，可以预见玉鼎师伯杀上凌霄将杨戬师兄揪回来的场景。摇了摇头，师兄也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元神离体一年之久……等等！陡然想起一件事，脸上刷地褪尽了血色，拔腿追了出去，边追边大喊道：“……师伯，有件事我忘了告诉您了……师伯，等等我啊……师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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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香等人赶到大殿时，文武百仙都已经到齐了，个个脸色怪异，龇牙咧嘴，一副牙疼模样。一边努力目不斜视，一边偷瞧那两个白衣身影，表情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高坐上方的玉帝看到沉香来了明显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地对那两白衣人道：“真人，司……刘沉香来了。” 　　那两人闻声转过身来，其中一个白发道人冷冷地扫了沉香一眼：“你就是刘沉香？” 　　沉香被他话里充斥的无穷寒意冻得身体一震，但马上想起自己是司法天神，可不能堕了威风，鼓足勇气踏前一步，昂首挺胸大声喝问道：“不错，本座便是司法天神，你又是谁？本座的名讳也是你能直呼的？” 　　众仙齐齐侧目！心下狂呼：不愧是司法天神啊，胆量就是不一般，敢在玉鼎真人面前自称本座的，除了他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众仙的想法沉香自是不知，他还觉得自己的回答十分得体，正洋洋自得呢。 　　“居然连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都能登上司法之位，天庭当真无人了吗？”玉鼎真人不屑地睨了他一眼，森寒地杀机溢于言表。 　　不光玉鼎真人冒火，连好脾气的天昭看着沉香都忍不住一叹再叹。不值，太不值了！师兄，你说你咋就甘心“败”在这么个心浮气躁的毛孩子手上呢？天庭这些笨蛋神经到底粗大到了什么地步啊。这么大个漏洞竟然楞是没一个人发现！不得不道一个服字。 　　“连杨戬都败在了我手下，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瞧不起我？！”沉香一下子跳了起来，气急败坏地吼道。 　　完了！众仙一起用手捂脸，不敢去看沉香的下场。 　　“真人请手下留情！”一声女子的娇呼，下一瞬，如万雷齐至，于殿上轰然炸响！ 　　沉香狂喷一口鲜血，身子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金柱上，震落尘烟无数。 　　另一边，杨莲手擎散发着盈盈光华的宝莲灯，另手捂着胸口，嘴角一缕鲜血殷殷沁出。“多谢真人手下留情。”她望着玉鼎真人，目中流露出由衷的感激。“你竟敢伤我？！”沉香从地上爬起来，满面通红，眦目欲裂，嘶声狂吼道。他把刚才的失利归于猝不及防，对于在众仙面前丢了这么大脸甚是在意，刚爬起来就亮出了神斧，迫不及待地想找回场子。 　　玉鼎真人眉宇间尽是冷嘲与不屑，斩仙剑剑气升腾，气定神闲地等着沉香过来。只要沉香一动，他绝不介意将他劈成两半！ 　　“沉香，不可！”杨莲吓了一跳，不顾自身疼痛，一个闪身到了沉香身边一把拉住他，心中也有些埋怨儿子没有眼力，方才若不是娘及时亮出宝莲灯与斩仙剑硬拼一记，你小命都送了，怎还敢在这儿大放厥词？ 　　“娘！”沉香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闭嘴！”杨莲低声斥道，“这位是阐教玉鼎真人，与我师尊女娲娘娘是故交好友，更是杨……我二哥的师傅，连为娘见了他都要恭敬行礼，你怎还敢放肆！”训斥完沉香她又转身对玉鼎真人歉意道，“杨莲教子无方，冒犯之处还请真人见谅。”她也是刚刚才通过斩仙剑认出眼前之人的身份。此前，她只听说过玉鼎真人的名头，却一直无缘得见。 　　阐教仙人出了名的护短，心知玉鼎真人必是为了杨戬之事而来，杨莲虽问心无愧，但面对玉鼎真人来势汹汹仍不免有些忐忑，连忙放低姿态，以晚辈之礼见之。如今只盼沉香有点眼力，不要再信口开河。惹恼了玉鼎真人可不是说着玩的。 　　“教子无方？”玉鼎真人嘿嘿冷笑两声，“你也知道自己教子无方？” 　　“你凭什么说我娘？阐教，阐教很了不起吗？”沉香本来都不想说话了，他没听说过阐教，但女娲娘娘是何等人他是清楚的，人以群分，女娲娘娘的故友岂是好惹？但一听到玉鼎真人绵里藏针的指责杨莲，他登时就忍不住了。 　　“我有说错吗？你目无尊长，狂妄自大，心浮气躁，以下犯上，更加不知天高地厚，妄登司法之位。如此种种，岂不都是她杨莲不教之过？” 　　“我从小没有娘也是你的好徒弟杨戬害的！若非他权迷心窍，不顾手足亲情，将我娘压于华山之下，我又怎会从小无娘疼爱？”沉香此刻真真是火冒三丈，怒从心起，口不择言，“你只有脸说别人，怎么不说说你自己？徒不教，师之惰！杨戬八百年来倒行逆施，排除异己，构陷忠良，曲解律法，荼毒苍生，种种恶行皆是你这师父之过！你凭什么指责我娘？！”沉香已经气昏头了。在他看来自己有开天神斧，娘有宝莲灯，大不了自己和娘联手，不信对付不了他！既是如此，我为什么要怕他，为什么忍气吞声！ 　　“好，好一个利口小儿，贫道倒是小瞧了你！”玉鼎真人点了点头，似乎未因沉香的不敬生气，只是轻轻问道，“贫道只问你，我徒杨戬是否被你所伤？”轻轻淡淡，不带一丝烟火气，恍如清风拂面，却教众仙从骨子里感到一股慑人的寒意。玉鼎真人动真怒了！众仙尽皆心头一凛，只觉浑身汗毛倒竖，背上冷飕飕的，偏偏当事人沉香对四面八方投来的同情目光浑然不觉，犹自得意洋洋：“是我所伤如何？杨戬那小人死不足惜，我杀了他是为三界除害！”一边的杨莲又惊又气，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很好，很好……刘沉香，你真是好啊。”玉鼎真人连说了三个好字，却丝毫没有夸奖之意，反教人禁不住头皮发麻。“你说他构陷忠良，排除异己，不顾手足亲情，那为什么你们一个个全好端端地站在这儿？为什么你们一个也没死？刘沉香，你真的见识过他的手段吗？”游目四顾，玉鼎真人唇角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意，这殿上有不少人是从封神战场走过来的吧，旁人且不说，但你们，居然就这么轻易的相信了？！ 　　“今日，贫道不妨教你们一件事。杨戬，他是我的徒弟，是我阐教的弟子，别说他并未真做些什么，就算他真个屠戮天下，为祸苍生，也唯有我才有资格处罚他。旁人，便是多说一句，也该死！若是胆敢替贫道管教徒弟，那即便万死，亦难赎其罪！刘沉香，你今可知罪？”越说语气越是森冷，待到最后一句，便如冰刃贴在耳旁，冷的教人不寒而栗，仿佛一场冰雨下在身上，既痛且冷地伤及全身，无一处幸免。 　　老君和玉帝事不关己，闭着眼睛佯睡，耳朵却竖的高高的。此刻听了玉鼎真人一番话，眉毛一阵狂跳，嘴角隐隐抽动，呲着牙，不时吸口凉气：多年不见，这玉鼎真人的护短功夫是又见长了啊。 　　其余人也都被玉鼎真人摆明就是护短的话惊得目瞪口呆。 　　早知阐教的一个个都蛮不讲理，可没想到已蛮不讲理到这种程度。并未做什么？他日屠戮天下？敢情在阐教，作恶的衡量标准是为祸苍生屠戮天下？！真到了那时候说这些还有用吗？护短护到您这地步的，也是种境界了。高山仰止啊！ 　　“你……你这老道好不讲理！！”沉香涨红了脸，吭哧半天挤出这么一句。 　　冷冷地扔过去一记眼刀，没眼力见儿的沉香还想说话却被杨莲一把扯了回来。玉鼎真人见状冷冷哼了一声，眼中漫过一抹杀机，转头盯着玉帝：“贫道说的不对？” 　　后者识趣的点头：“对，对，太对了，真人所言有理，有理。”如果你现在来个劫天牢就更有理了。赶紧把那不让人省心的小子带走吧，最好在昆仑关个千百年的。 　　“既然有理，还不交人？”等我带走戬儿，回头再和你们算账！ 　　“交，交，马上交！”玉帝和老君巴不得玉鼎真人马上把杨戬带走呢，听玉鼎真人开口要人，玉帝忙不迭地喊道，“来人啊，速去天牢传旨——” 　　“人是我抓来的，凭什么……”沉香很不识时务地又跳了出来。这次连天昭都有些控制不住往上窜的火气了，一个劲儿的告诉自己，千万要冷静，冷静，一定不能控制不住给沉香一个狠的。心里也是忍不住叹息，想杨戬师兄何等英雄，怎么就有这么一个活宝外甥？都说外甥像舅，怎么他横看竖看，上看下看，愣是没看出来这沉香哪块儿和杨戬师兄相像呢？哪怕有一丁点儿也可以啊。 　　“师伯，我出去接师兄。”想了想，天昭低声在玉鼎真人耳边道。 　　玉鼎真人斜睨了他一眼：“去吧。” 　　师兄啊，你自求多福吧。叹了口气，天昭往殿外走去。就在这时，一名天兵跌跌撞撞地外面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儿地道：“报，报……陛下，大，大事不好了……杨，杨，杨戬他……他……” 　　玉帝心一沉，腾地站了起来：“戬儿他怎么了？！” 　　“杨戬他……他……他被人给劫走了！” 　　“什么？！” 　　“那你来通知朕做什么？还不快去找！”玉帝气得大吼，差点把御案掀了，“马上去找！就算把天界翻过来也要把杨戬找到！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传令天兵诺诺应声，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玉帝颓然坐下，只觉得头疼欲裂，不仅是担心杨戬的安危，更重要的是，没人敢保证，在杨戬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的情况下，玉鼎真人会不会一个“不小心”把瑶池拆了。“真人，你看……”小心翼翼地瞄了玉鼎真人一眼。 　　“什么都不必说了！”玉鼎真人冷冷一挥手，“贫道自会找到他。若他有事，哼！天昭，走！” 　　“真人，你又何必这么急着走呢？”伴着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一人突然出现在金柱旁。大殿内这么多人，竟然没人发觉他是怎么出现的，就好像他本来就站在那儿一样。 　　“如非？”傲天魔尊？他怎么出来了？ 　　“想不到真人竟然还记得我。”如非嘿然一笑，慢悠悠地走到玉鼎真人面前，“不要用这种想杀人的眼神瞪着我好不好？你那好徒儿可是我派人救出来的，你不谢我也就算了，竟然还瞪我？！” 　　“是你救走了戬儿？”玉帝问道。 　　如非懒懒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是我，没错。” 　　“那戬儿人呢？”玉帝急急追问。 　　“你急什么，”如非翻了翻白眼，“我手下一会儿自然会带他过来。咋，还怕我把人拐走了啊？”忽又坏坏一笑，凭空变了一张椅子出来，然后大马金刀往上一坐，“我猜各位一定很想知道我是谁，这其实并不重要。在等人的这段时间，咱们不妨一起来看一件有意思的东西。” 　　如非手掌一翻，一块镜子模样的东西被他抛上半空，随即双臂环胸，往椅内一靠，眸中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作者有话要说：　　 　　☆、天牢 　　天兵的脚步声刚刚消失在甬路尽头，一条人影轻烟般从洞开的门飘入囚室。 　　“杨戬，想不到你竟然可以在阵法限制下元神隐身，真让我佩服！”人影啧啧称奇，话锋一转，“但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我每次见到你你都把自己整的半死不活的？这次更离谱，居然只剩下了元神。若不是你这么喜欢玩命，兴许我会更佩服你也说不定。” 　　杨戬半闭着眼睛，极度虚弱的他根本提不起精神和他吵，索性任他数落，反正他念叨够了自会闭嘴。 　　“你总喜欢把自己玩的一身伤，然后把伤势丢给别人来处理。杨戬，你到底知不知道救人也是一个力气活啊？”某人还在碎碎念，“看见你这个样子，我真想把你扔这儿算了。反正你也不想活下去，我累死累活地救你干什么？” 　　“那好，门在那边，恕不远送。” 　　“杨戬————！！”某人被杨戬轻轻淡淡地一句话气的差点蹦起来，“让我占一次上风你又不会掉块肉！元神虚弱到这个地步你居然还敢说话，这条小命三千年了没让你玩儿掉，根本就是一个意外！！” 　　气呼呼地吼完，终于想起来该办正事了。自袖中取出一块云晶放到杨戬手上，满意地看到云晶在触到杨戬的瞬间放出毫光将他保护起来。原本在阵法作用下趋向半透明的身体也慢慢恢复过来，杨戬闭目感受了一下自身的状态，低声道：“谢谢。” 　　“谢什么，我们还是抓紧时间离开这儿吧。小弟和主上还在凌霄殿等咱们呢。” 　　“如非也来了？”杨戬微有些意外，没想到如非来的这么快。 　　看了杨戬一眼，没好气道：“听了小弟的叙述，你以为主上还坐得住？迫不及待杀上天来了。”而且还差点把魔将也带上来了。 　　“戮尘，多谢你。”杨戬低声道。 　　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戮尘道：“你什么时候能把我的劝告听进去，我就多谢了你！要不是看在主上和小弟的面子上，我才懒得一次次给你治伤。干我们这行的，最恨的就是病人不珍惜生命。”凡间大夫尚且如此，毋论他这个医仙。“别说是像你这样一次又一次不遵医嘱，热衷于找死的病人！” 　　杨戬很明智的选择了沉默。戮尘和戮寒虽然比较毒舌，但都是嘴硬心软。他们只会用挖苦，数落的方法关心人，若不是因为关心，他如何他们根本就不在乎，更不可能念个没完。在他们念你的时候反驳，只会招来新一轮更猛烈的数落。 　　果然，见杨戬不说话，独自碎碎念也没啥意思，戮尘很快就闭上嘴了。 　　快出天牢，虽知此时天牢这儿是最安全的，但两人还是隐去了身形。 　　外面很安静，戮尘忽然停下来道：“杨戬，我想你还是不要和我去凌霄殿了。” 　　“嗯？”杨戬正想着自己的心事，忽听戮尘这么说，不由得有些意外，他本就没打算和戮尘去凌霄，刚还考虑怎么甩掉戮尘，不想他竟主动提出来了。“为什么？” 　　戮尘摸摸下巴，貌似很慎重地道：“刚才来的时候，我远远看见了玉鼎真人，你现在的样子若被真人瞧见，估计凌霄殿就保不住了。这不是重要的，关键是吧……很容易殃及池鱼啊。”边说目光边在杨戬身上打转，一副你就是那个池鱼的表情。 　　师父来了？！杨戬霍然一惊，按说师父不该这么快知道啊，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难道是老君？不，不会，老君不会去通知师父。是他遗漏了什么吗？ 　　细细思索，却理不出个头绪，杨戬轻叹口气，收好心事，转向戮尘：“你不是要去找如非？”怎么还不走？ 　　戮尘很无奈地叹了口气，耸肩道：“我实在无法说服自己丢下你不管。”杨戬的元神只是暂时稳定下来了，但他若不早些回到自己的身体里，等着他的就是魂飞魄散。何况杨戬的元神受过重创还未恢复。依小弟复述的那些话来看，若是不把这家伙看紧点，天晓得他会做出什么事来。“所以，接下来你去哪里我去哪里。” 　　杨戬挑挑眉：“行！”转身便走。戮尘连忙跟上。 　　走了一段路，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儿，戮尘终于问了出来：“杨戬，你这是要去哪儿？” 　　“天河。”头也不回，干脆利落。 　　“你疯了！！”戮尘瞪大眼睛，“就以你现在的状态前往天河，只有死路一条！” 　　“我知道。”身体是他的，他自然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但是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不能再等了，也等不了了。 　　“你知道，你知道……”戮尘烦乱地耙着自己的头发，气急败坏地吼道，“是，是，你什么都知道，所以才一遍又一遍地去做傻事！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种行为对真正关心你的人伤害有多大？！” 　　杨戬的脚步停住了。背对着他，站着不动。 　　戮尘以为触动了他，忙又道：“杨戬，主上和玉鼎真人为了你不惜与天庭为敌，和天下开战，你却在他们眼前自投死路，你有想过他们吗？杨戬，你真想不负责任的一走了之吗？” 　　杨戬微闭了一下眼，藏住那抹痛苦，再睁开时依然是一片清明。 　　如果可以，他又何尝不想……只是，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戮尘……” 　　—————————————————————————— 　　“奇怪，怎么还不来？”收回水镜懒得再看那些人一眼，如非频频向外张望，不耐烦地道。 　　玉鼎真人和玉帝，老君俱是面无表情，心却在滴血。先前只知道杨戬为了那些人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代价”竟然惨烈如斯！ 　　剩下的仙人包括杨莲等人仍然呆呆怔怔，犹沉浸在镜中的画面里无法自拔。 　　“主上——”这时一声呼喊由远至近，如非定睛一看，顿觉不妙，抢前几步，捏着来人的肩，急切道：“戮尘，我让你去找杨戬，他人呢？” 　　戮尘一手捂着头，苦着张脸：“杨戬他……他把我打昏了……” 　　“什么？”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那他人呢？” 　　“这个……”戮尘看了眼飞身过来的玉鼎真人和玉帝等人，脸色更苦了，“他……他该是去天河了……” 　　“天河？”玉鼎真人和如非念了一遍，同时问道，“他去那儿干什么？”以元神之体去天河绝对是找死。不待戮尘回答，玉鼎真人眼角余光瞥见已然变了脸色的玉帝，登时眸光一冷，“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 　　玉帝望向玉鼎真人，神情灰暗，只说了几个字，却叫玉鼎真人和如非同时换了颜色：“瑶儿在那儿……” 　　什么？不复牢在天河？难怪，难怪杨戬会去那儿…… 　　玉鼎真人脸上的冰霜简直能刮下三尺厚，握着斩仙剑的手紧了紧，蓦然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去。 　　“二哥……二哥！”而与此同时，杨莲突然大喊一声，踉跄起身，紧随着玉鼎真人冲了出去。而沉香等人此刻也终于缓过神来，见此也跟在杨莲身后出了门去。 　　原本热闹的凌霄宝殿刹时变得空空荡荡…… 作者有话要说：　　 　　☆、末路 　　自从镇守天河以来，哪吒的日子可以说要多无聊有多无聊，每天除了坐营里发呆就是站天河边儿发呆，没办法，那帮天兵全知道他战功赫赫以及好斗本性，一个个见了他都绕着走，害得他手痒时连个切磋的人都找不到。 　　这天，哪吒照例巡视天河，说来这完全是一个形式。毕竟天河边上罡风刺骨，又森寒又阴冷，就算有人想打上天，也不会自讨苦吃选择天河做突破口。所以哪吒也没太把巡查天河的事儿放在心上，每天点上两个人陪自己到河边走上一圈就算完成巡查了。 　　例行公事地转过一圈后，哪吒打着呵欠回营帐睡觉去了，留下那两名兵士守营门。 　　两人抱着枪，懒洋洋地往营门柱上一靠，一边海阔天空地闲扯，一边四下乱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万一点儿好真逮到一两个形迹可疑的人那就立大功了。 　　眼见金乌西斜，马上就到换岗的时间了，俩人也就不抱那虚无的立功希望了，都半闭着眼睛打起呵欠来，准备小憩一会儿。 　　忽然右边的兵士惊咦了一声。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左边那人偏头问道。 　　右边那位指着前方天河，语气带着不敢肯定：“刚才我好像看见有个人影没入天河里了。” 　　“你眼花了吧！”左边那人笑骂，“我看你是想立功想疯了！跳天河？呵，找死也不是这种找法啊，哪有人投天河自尽的。再说了，天河里可没什么宝贝，谁会打它的主意？你肯定是眼花了，趁早回去歇着吧，剩下这一会儿，我看着就是了。” 　　“说的也是。”右边那人挠挠头，颇有些尴尬，也觉得该是自己眼花了。天河之水乃是世间冷漠所化，那种冷，能浸入骨髓，把人从里到外冻成一坨冰！就算神仙也禁不住那种严寒，在这儿天河边守了数百年了，除了刚被贬来的长官，他还没见过第二个神仙。大家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哪有人主动往天河里跳的。嘿，肯定是累了一天，眼花看错了。 　　一遍遍告诉自己刚才只是眼花了的某人不知道的是：方才的确有人潜下了天河。而这个人，正是前任司法天神——杨戬！ 　　————————————————————————— 　　越往深潜寒气越是深重，杨戬只觉得身体像是被封在万年寒冰里，举步艰难，每往下潜一寸都要耗费成倍的法力，身边像有异力在不断拉扯，若非有云晶护体，以他的元神之体根本无法下潜到这种深度。 　　周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杨戬深吸一口气，心头升起一分焦急。按时辰算，戮尘现在差不多已经醒了，他一定会去凌霄殿通知如非。这天河，拦得住别人，但绝对拦不住师父和如非。一旦他们到了，那么……想到这儿，杨戬目中蓦然闪过一抹坚毅神色，略一闭目，旋即猛地睁开，周身光芒一闪，下潜速度倏地又加快几分，但此刻若有他人在场，必会发现杨戬的元神在那光芒闪烁的瞬间黯淡了不少，几乎和刚被关入天牢时差不多，几近透明。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过了几息的工夫，漆黑的天河中，突然有一点光亮闪动。杨戬心头一喜，忙潜了过去。 　　轻轻落在那点光芒前面，杨戬看着面前闪烁着妖异红光的法阵，左手不由自主伸了出去，然而刚刚触碰到法阵外散发的红光，便觉指尖一阵烧灼的痛，再看那手，几不可见，竟是被侵蚀了。 　　“果然不错啊……”杨戬脸上又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呵呵……娘娘……这便是你留下的手段么……”想到王母临下凡时的传音，杨戬眸中漫过一丝讽笑。但随即便被伤感取代。 　　两千年了……两千年了啊…… 　　他只是……只是想再看她一眼而已……呵，竟连最后一面也无法见到了啊……杨戬微微闭目，掩住眼中那抹痛楚。罢了，罢了……便是再见……又能如何呢……自己……永远是害了全家人的罪魁祸首……若不是他……害了父母，害了大哥，害了仅剩的妹妹……又有何面目再去见她呢…… 　　罢了，罢了……现在这样已是最好的结果……只是可惜，不能再见一次师父…… 　　杨戬轻叹一声，取出戮尘赠予的云晶，放在掌心，最后看了一眼，然后，毅然捏碎…… 　　———————————————————————— 　　远处，戮尘脸色一变：“不好！” 　　“怎么了？”如非道。 　　戮尘脸色十分难看，咬牙切齿道：“杨戬那家伙居然把我给他的保护他元神的云晶给毁了！”“什么！”如非闻言色变道，“他想找死吗？这家伙……”不知该再说什么，也顾不得和玉鼎真人等解释，如非猛地加快速度，朝天河飞去。玉鼎真人紧随其后，斩仙剑紧握，神情一如既往的冰冷，只是但看那双冷眸里杀气弥漫。 　　———————————————————————— 　　云晶一碎，杨戬又撤去了法力，元神失去保护，顿时被天河河内的异力撕扯的险些散掉。杨戬闷哼一声，神色古井不波，只是那双黑瞳却越发的明亮起来。双手打出几个法决，抵住天河异力的拉扯，元神靠向法阵，果不出所料，元神一进入红光内，异力顿时消失不见。无数红光凝成的血色触手自法阵中心探出，下一瞬，齐齐缠向杨戬。 　　望着往自己狠狠缠来的血色触手，杨戬忽然淡淡地笑了，接着，便撤去了法力，任由无边的血色将自己包裹…… 　　———————————————————————— 　　没有人知道在那噬人的法阵后面竟然别有洞天。那是一个寒冰铸成的囚室，无门，无窗，无光，唯一的出口便是那个法阵。 　　而就在杨戬放任自己的元神被那法阵吞噬之际，囚室之中，从被关进这里之日起，就几乎没有动过的女子身体忽然一震，头缓缓从双膝间抬起，双臂仍抱着膝，一双本该流光溢彩的美目此刻却只有茫然，似乎仍没有从自己的世界中清醒过来。直到又一波剧烈的痛楚重重袭上心房,女子不禁闷哼了一声，一手不由自主按上心口，喃喃道：“这疼痛……嗯……难道是莲儿……不会啊……”思索间疼痛潮水般一波接一波袭来，女子眉头蹙得紧紧的，脑中灵光一现，蓦然变了颜色，“是戬儿……是戬儿出事了……不会的，不会的……” 　　强忍着撕心裂肺般的痛楚，女子迅速起身，单掌扬起，全身法力往掌上凝聚而去，心头的疼痛越来越剧烈，不敢再等，只凝聚了不到八成法力，便一掌劈了出去。冰室轰然一震，旋即一股更强的力道猛地传来，狠狠轰在女子身上，将她抛出五六米远，重重摔在地上。 　　一口鲜血不受控制地喷薄而出，女子半伏在地上，不住咳嗽，唇边却溢出一个惨然的笑：“戬儿……戬儿……张、百、忍……”恨恨地念了一遍那个名字，捏出几个法决，压住翻腾的气血，正欲凝聚全身法力一搏之际，她却看到，一道光出现在从来黑暗的室中。想也不想，她猛地冲了过去…… 　　———————————————————————— 　　一阵烈过一阵的痛楚席卷全身，清楚地感觉到元神一点一点被血色触手侵蚀，吸入法阵之中。看着法阵的光芒随着他元神的消散而减弱，杨戬的眸子中闪动着欣喜的光彩。 　　慢慢的，意识也开始朦胧，他似乎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 　　是真的……到了离开的时候了么……法阵快破了吧，为什么……还不见那个人呢……意识昏沉，他用着最后的毅力，强打精神，向红光渐黯的法阵后望去。只是，想再看她一眼而已…… 　　终于，法阵在红光猛的一亮后迅速黯淡下去，阵破了，可是，那个人呢？ 　　欲求一面而不得啊……是他不该奢望……呵，那么，就这样离开吧……杨戬疲惫地闭上眼，就在他意识沉睡的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那声穿越千年记忆的呼唤…… 　　“戬儿！” 　　身体似乎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揽住了，杨戬淡淡地笑了，想睁开眼睛看看，奈何意识却一直往深渊沉去。也好吧，就算是幻觉，他也……知足了…… 　　———————————————————————— 　　“师伯，陛下，沉香，你们怎么都来了？”接到兵士奏报的哪吒急忙奔出军营，看到站在天河边的那一群人不由得诧异出声。 　　没有人理他，沉香和杨莲犹自失魂落魄，玉帝看了看冷着一张脸的玉鼎真人，又看了看眉头紧锁的如非：“两位，这天河任是神仙下去也难全身而返，现在，怎么办？” 　　“我下去吧。”如非道，“我练的魔功或可抵挡一阵儿。” 　　“哼！”玉鼎真人冷冷一哼，当先朝天河走去。玉帝看着玉鼎真人的背影，无声苦笑，正要说什么，蓦然神色一动：“真人且慢！”“嗯？”玉鼎真人足下一顿，却也看到了天河中心有光影闪现。不多时，一名云鬓高梳，容貌秀丽，神情清冷的女子自天河中心走了出来。 　　“瑶姬！”玉帝，如非和玉鼎真人一看到此人，心顿时沉了下去。因为他们都知道杨戬来天河就是为了救瑶姬，而今瑶姬既然出来了，而杨戬又不在她身边，那岂不是说…… 　　“戬儿呢？”玉鼎真人一步抢上前，冷冷的语声却掩盖不了其中的焦急。 　　瑶姬看着他，不语，美目慢慢从玉鼎真人脸上移开，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在玉帝面上顿住，唇边蓦然扯出一丝冷到极点的笑。瑶姬探手入怀，缓缓地，拿出一物。 　　银饰的坠子悬在瑶姬掌下，银色的饰物映着银河，折射出凄冷的光芒。 　　“戬儿……在这儿……” 　　“张白忍，如今，你可满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一 　　华山，圣母庙。 　　自原华山三圣母杨莲被夺去圣母封号后，天庭一直未再封新的华山圣母，而是将华山重归山神管辖。遂，圣母庙也日渐衰败下来。而在圣母庙后，不远，有一片桃林，几间竹舍掩映其间。 　　时下正值新春，桃枝已有不少吐露新芽，几点粉嫩的红，点缀其上。虽不似桃花纷开时的艳丽风情，但那种勃勃生气，瞧在如今的杨莲眼中，更胜过往昔的艳丽百倍、千倍。 　　“花叶凋零还能再开，可是人呢？”杨莲站在窗前喃喃自语，盯着那片桃林的眼神，专注却空洞。全不似在凝望眼前的景致，倒是更像在发呆。或许，她看的是桃林，可却是若干年前的那片桃林。 　　“娘，窗边风大，您怎么又穿得这么少。”一袭温暖披上她的肩头，熟悉的温煦声音让杨莲猛地转过头，眼神却在那张不复稚嫩的少年面孔映入眸底的瞬间黯淡下来。 　　轻轻甩了甩头，杨莲打起精神，温柔笑道：“沉香，怎么又下界来了？娘不是说了么，娘不用你担心，你只管全心处理事务就是。”“娘，”沉香望着面前温柔慈笑的娘亲，眼底却迅速掠过了一抹心痛，强笑道，“您忘了，今天可是您的生日，儿子就算事情再忙，也会下来看您的。”不过短短时日，娘竟然又老了这许多。 　　“是啊，就算事务再多，也一定会下来看我。”杨莲慢慢坐下，重复了一遍儿子的话，笑容却很是奇异。因为她忽然想起，那个曾被她一度怨着的人，一度认为他不再关心她的人，在她的生日那天，从未失约过。即便……是在司法的八百年。为何当初她从没发现？ 　　“沉香……”杨莲吃着沉香带来的糕点，细细嚼了半天，才像是醒过神似的，蓦然抬头道，“一会儿，你和娘去看看你舅舅和你外婆吧。一年到头都不见你，他们一定很想你了。” 　　沉香心头猛地一痛，眼泪险险掉下来，可他却忍住了，扬起一个笑脸道：“好，娘，等您吃完寿面，我就和您去看舅舅和外婆。您别说，这么久不见，我也十分想念舅舅和外婆了。”“嗯。”杨莲用力点了点头。 　　—————————————————————————— 　　轻轻推开竹扉，杨莲当先踏进屋子，扬声道：“娘，二哥，我领沉香来看你们了。你们前段时间不是还说想他了么，快出来啊……”沉香站在门口，望着杨莲在屋子里不断转着，喊着，却有意无意地避开一个角落的身影，忽然失却了力气，软软靠在门扉上，微仰起脸，再不忍去看那个角落。 　　不忍看……那个角落的桌子上，摆放的两个牌位。 　　回忆如潮水，在这一刻，忽然间汹涌而至。那些压抑在心底的，不愿去想的往事，被一只大手无情的撕了开来。 　　新天条出世至今，于天上不过短短十日，于他，却是天翻地覆，沧海桑田。 　　一直憎恨厌恶的人原来是最心疼自己的舅舅，原来他所作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娘，为了外婆，为了让他们恨他，为了在他走后……他们不会掉一滴眼泪。 　　遥记当日外婆从天河走出后，信手两指，将随后而来的小玉和四姨母点到在地时自己的愤怒，可不久，这愤怒就变成了满腔茫然。本以为如非展现的过往已足够残酷，正当自己以为自己可以承受时，小玉和四姨母道出的真相，却险些将自己压垮。 　　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对自己如斯残忍，如斯决绝。不给自己留一点儿余地和退路，骗了整个天下和苍生，独我一人醉看风云。生前名身后事，皆算得点滴不露，沉香相信，如果不是如非，恐怕再过一千年，这世间，也不会有人看破他的布局。那刹那，沉香忽然想到曾在本古书上看过的一个句子：天作棋盘星作子。 　　翻手云覆手雨，这个真正的神，是他的舅舅。 　　当听到外婆嘶哑低沉，隐抑悲痛的声音以及她手中那条熟悉的饰物时，他的头脑在刹那空了。那个人……真的死了？他忽然发现，自己对他，似乎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痛恨，那么，是什么呢？ 　　他想了又想，许是和赌气差不多吧。用尽所有努力，只想让那个看不起自己的大人认可自己。或许在更久以前，在那个湖边，在他的身影第一次映进自己眼中的时候，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崇拜他了吧。那种云淡风轻的气度，那样冷睨天下的眼神，轻易地将自己折服，不知不觉，总想要向他看齐。便是那日，玉鼎真人杀上天来，自己是怎么说的？“连杨戬都败在了我手下，你算个什么东西？”好威风，好神气么？打败了前司法天神，嗯？可是那话，又何尝不是在给自己打气呢？原来，在他心目中，最厉害的，始终是杨戬，是他的舅舅。只要打败了杨戬，他便天下无敌。若非如此，他为何不说“我是斗战胜佛孙悟空的弟子……”？想透了这一层，他在瞬间汗透重衣。 　　但，他明白得太晚了。 　　瑶姬出了天河，坚持着到了真君神殿后便昏迷了过去，手中的银饰被玉鼎真人抢走，而如非，则领手下随玉鼎真人一并离开了。玉帝紧接着昭告天下，为杨戬平反昭雪，追封为“仁佑王”。瑶姬醒转之后，便患了心病，最终因思念亡子过度，一病不起。小玉和四公主去了灌江口隐居，刘彦昌在新天条出世的第四年患病一命呜呼，随后杨莲便自请废去“莲华仙子”封号，削去仙籍，再也不是长生不老之身。沉香没有劝阻，因为他清楚，或许对娘来说，终老华山才是最好的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二 　　和风，细雨。 　　时下已是初春，天气正逐渐转暖，却还带着淡淡的寒意。这是立春来的第一场雨，细细的雨丝自天际轻轻洒落，绿了叶子，粉了花芽，落在人身上，便轻柔地覆上一层微凉的湿意。 　　一人半倚着窗棂，黑眸凝视着在雨中显得不甚真切的丝丝绿意，一眨不眨。也不知他站了多久，黑袍已被细雨沾湿大半，他却仍浑然不觉。一手探出窗外，任凭雨丝打在上面，凉凉的。 　　身后楼梯处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男子眉头皱了皱，神情颇有些无奈，在来人上到楼上之前离开窗边，缓步走到桌前坐下，为自己与来人斟了两杯茶。 　　脚步声在茶水倒好的同时停下，来人的眸光在打开的窗子与低头品茗的男子间打了个转，随即掠过一抹了然，无声地叹了口气，摇摇头，拽过一把椅子，在男子对面坐下。 　　来人拿起茶杯抿了一口，便又放下：“今天感觉怎么样？”边说边伸出右手，停在半空。 　　男子闻声稍稍抬头，见此眉心微蹙：“戮尘，我都说过了，我的身体已经好了，你不用再一遍一遍往我这边儿跑了。”每次这家伙来之后，都会有一碗又一碗苦药被送来，简直是他的灾星。 　　戮尘姿势不变，脸上也仍旧带着笑意，眯着眼睛，狡黠的神情活像只狐狸：“我说杨戬，这可怨不得我啊，你当我很喜欢一天三遍按班按点往这儿跑吗？我若是不来，这魔界非让你娘跟你师父掀了不可。话说回来，这也怪你啊，谁让你当初耍了所有人后就想不负责任的一死了之的？”难得这家伙落在自己手上，不连本儿带利的整回来，他就不叫戮尘！ 　　杨戬头痛地揉着眉心，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哪有他说的那么夸张！ 　　一转眼见戮尘的手还悬在那里，杨戬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手腕放到戮尘指下，任其为己诊脉。半晌，戮尘收回手，盯着杨戬，心下暗道奇怪。“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杨戬望着戮尘，轻笑道。 　　戮尘虚眯着眼睛，盯着杨戬，满是狐疑：“杨戬，你又在搞什么鬼？”正常来讲，以杨戬的伤势，是不会好的这么快的——要知道，他可是险些魂飞魄散了，即便有瑶姬和玉鼎真人的相助，有主上倾尽所有天材地宝，现在能好个四五成已是奇迹，但据方才他探脉结果来看，杨戬至少已恢复了六成！若说这家伙没搞小动作，打死他都不会相信！ 　　杨戬漫不经心地笑道：“在你这个医仙面前，我能搞什么鬼？什么能瞒过你的眼睛呢？” 　　“拉倒吧你！”戮尘嗤之以鼻，“貌似从我认识你以来，你没有一回受伤后听从我的嘱咐的！怎么，需要我给你一一列举么？”边说边举起手，在杨戬面前晃了晃，一副只要杨戬敢反驳一句他就一件件数给他看的模样。 　　杨戬很明智的没有接茬。真要算起来，估计戮尘能把他在灌江口时的旧伤都算进去。 　　“杨戬！”这时，一身红衣的如非旋风般突然出现。 　　“主上！”戮尘忙起身行礼。“起来起来。”如非挥挥手，示意他起身，旋即转向杨戬，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他一会儿，忽然笑道：“似乎……你好得差不多了啊？”杨戬心下了然，点点头。如非摸摸下巴，身子探前，低声道：“来一场如何？”杨戬眉毛一扬，笑道：“求之不得。”“来，咱们出去打！”话是如此说，一手却已闪电般抓向杨戬咽喉。杨戬偏头避过，反手扣向如非脉门。俩人拳来脚往，兵器也不亮，就这么一路打了出去。 　　留下戮尘，四下看了看，没有发现自己想找的，静站了一会儿，举步走向窗前，探头往下一看，戮尘嘴角露出一丝诡笑：“杨戬啊杨戬，还说你没搞鬼。哼，以前我是治不了你，不过现在么……嘿嘿……” 　　—————————————————————————— 　　演武场上。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犹如穿花蝴蝶，你来我往，打得难分难解。“哈哈，痛快！杨戬，难得你也有被我压着打的时候，哈哈，看招！”如非得意地哈哈大笑。杨戬白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是么？我看，未必！” 　　只是说话间，电光火石般，两人又拆了数十招。杨戬固然功力未全部恢复，但如非也未占杨戬便宜，将功力压制到与杨戬一般，而两人的打斗经验又都丰富之极，若真要一分高下，怕是得等当千百招后，才有可能有空子可钻。二人却也都清楚这个道理，是以再度过了一招儿之后，四掌相接，如非借这股反震之力，凌空空翻，稳稳停在半空，双手一合，一拉，一杆乌黑长枪已然被他召唤了出来。 　　“杨戬，你我拳掌功夫不相上下，再来斗斗枪法如何？”如非目光灼灼，盯着杨戬，战意升腾。真要说起来，两人可是有几百年没有切磋过枪法了，他真想看看，杨戬的枪法在这几百年里，长进到了什么地步。 　　杨戬长笑一声，朗声道：“奉陪到底！”银光一闪，三尖两刃枪业已出现。杨戬挽了个枪花，枪尖虚抬，遥指如非，“来吧！” 　　如非也不客气，人枪合一，宛如一道雷霆，从半空中直劈而下。杨戬不闪不避，正面迎了上去。转瞬又斗成一团虚幻的影子，在半空中你来我往，身法变幻不定，“乒乓”之声不绝于耳。 　　待戮尘戮寒和闻讯而来的瑶姬和玉鼎真人赶到时，看到的就是已经变得坑坑洼洼的演武场，已经一团在半空中腾闪挪移忽左忽右的红白两色的幻影。 　　“这孩子，伤还没好，怎么又和魔尊斗上了？真是的，非要我拿铁链把他锁上他才肯老实养伤么？”瑶姬看着打得不可开交的俩人，埋怨道。 　　一旁的戮尘戮寒闻言偷笑不已。 　　玉鼎真人未置一词，在下面看了一会儿，忽然手上寒光一现，在瑶姬三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他人已加入了战中。 　　杨戬正和如非打得兴起，忽然身后一道彻骨寒意袭来，杨戬心头一凛，忙欲躲避，然如非似乎发觉了什么，手上招式越发紧密，缠得杨戬□□不得。身后的寒意越来越近，眼看已躲避不得，如非又是一枪刺来，杨戬眼中精光一闪，手上三尖枪往前一刺，一绞，顺势往自己方向一带，同时身子往左一侧，如非的长枪刺了个空，与后面来袭人的兵刃绞在一起。杨戬偷空用眼角余光一瞄，瞅见了一柄再熟悉不过的长剑。 　　“师父……”杨戬忽然觉得嘴里有些犯苦，这还是他醒来后第一次看见师父。结果…… 　　容不得他细思，一枪一剑已是再度袭来。玉鼎真人与如非首次联手，进攻间竟是说不出的默契，配合得天衣无缝，浑像已经合作了很多年的故友。杨戬如何不知师父如今是怒气冲天，依师父的脾气能够忍到今天，已是殊为不易；而如非……恐怕怨气也是忍到忍无可忍了，一见他恢复了不少，便迫不及待的要找他算账。是故，杨戬现在只剩下苦笑的份儿了。 　　苦笑归苦笑，手上却丝毫不敢放松，凝神应对两人的联手攻势。如非和玉鼎真人虽都是一肚子火气，招式也都颇为凌厉，但心中却也清楚今时杨戬不同往日，因为下手的轻重还是拿捏的很好。而杨戬凭借丰富的战斗经验以及同两人过招经验，往往可以洞悉二人招中先机，是以虽然是以一敌二，却未落下风。一时间，三人倒是难分轩轾。 　　如此精彩绝伦的战斗可是百年难遇，戮尘戮寒二人看得是如痴如醉，但是瑶姬可不干了。她可是还记得儿子身上有伤，这样打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儿，正要开口让三人停下来，却见玉鼎真人忽然脱离战斗，后飞了一段后，徐徐落下。另边儿，杨戬和如非也已收起兵刃，罢手不打，各自落下。 　　瑶姬忙迎上去，看着儿子微微泛红的脸颊，嗔怪道：“身体又好了是不是？刚恢复一点儿就又逞强！”杨戬微微笑着：“娘，我这也是为了早日恢复么，总不能整日关在屋子里吧，那才会生病。”“你总有理！”瑶姬瞪了他一眼，眼神中却丝毫没有怪罪之意。“哈哈，过瘾，过瘾！”那边，如非哈哈大笑着走了过来，一拳打在杨戬的肩膀上，“好长时间没有过这么酣畅淋漓的战斗了。杨戬，看来你恢复速度还是蛮快的么，怎么样，等你彻底好了，咱们……再打一次？”杨戬黑眸微眯，忽然笑了起来，道：“可以啊，到那时，就算你想打个七天七夜我都奉陪。” 　　“戬儿……”瑶姬刚喊了一声，就听旁边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若为师也想和你打个七天七夜呢？”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三 　　春去，秋来。 　　魔界的秋与外界并无太大不同，日头都是懒洋洋的露出半个脸，秋风亦是萧萧瑟瑟，满目的枯黄，遍地的败叶残枝。景色还是那般了无生机，但看的人心中却再无那份寂寥。 　　距离上次的比武已经过去了数月。数月来，杨戬的身体有了很明显的好转，脸色也比起之前红润很多，不再是病态的苍白。虽然身体好了很多，但杨戬却没有再和如非交过手。原因当然就是瑶姬再三的要求，不许杨戬在身体完全康复之前与如非切磋。至于玉鼎真人，也未再提过那个“七天七夜”的约战。杨戬心里清楚，等他彻底恢复的那天，怕就是师父与他算总账的时候了。 　　魔界的气候并非外人所想的那般恶劣，偶尔也会下暴雨，但是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所以还是晴朗的时候居多。每每雨后，如非都会第一时间赶来，和他同来的，还有雨后的新茶。 　　如非爱茶，但论起煮茶的手艺，却是远不及杨戬了。在后花园的凉亭摆上上好的茶器，煮上两杯清茶，品茗，对弈，谈天，说地。有时候戮寒戮尘两兄弟也会来。他俩不懂茶道棋道，往往只有在旁看如非和杨戬摆开战局惨烈厮杀的份儿。或是戮寒心痒痒，也会口头上出招。毕竟不能真个枪来刀往的切磋，也只能打嘴架了。杨戬浑不在意，与如非对弈之余，尚能对戮寒所出之题见招拆招，以二对一，尚游刃有余，丝毫不落下风。惹得戮寒大呼不公平。 　　戮尘为了替兄弟找回场子，提出与杨戬拼酒。他知道杨戬的本事，酒量或许是杨戬唯一的弱项。但是可惜，他同样高估了自己的酒量。那次拼酒的结果，是他和杨戬双双醉倒。杨戬被如非送回了小楼，而他则是被自家兄弟背了回去。 　　那天晚上，瑶姬守了醉酒的儿子一夜。第二天，如非发现瑶姬的神情似是黯淡了些，暗忖估计是杨戬醉酒后迷糊间说了什么。瑶姬，这怕是又心疼儿子了。虽然他很想知道那天晚上杨戬说了什么，不过生命安全显然要比好奇心要重要的多。他才不会傻得去捋虎须！横竖杨戬定居魔界，以后供他套话的时间还很长不是。 　　值得一提的是，那次拼酒后，戮尘再没有提过杨戬的酒量问题。 　　“杨戬！”一身红衣的如非大步迈了进来，走到杨戬对面坐下。一手给自己倒了杯茶，一手执起一子“啪”的一声落下。杨戬微微一笑，从容落下一子。神色并没有因如非到来而有什么变化。 　　如非也不言语，径自落子。“啪！”“啪！”“啪！”“啪！”两人落子飞快，几乎都是不假思索。拆了十数招后，如非拈起一子，迟迟未落下，似是漫不经心地道：“杨戬，你不问问我今天来有什么事吗？”今天既非雨后，可不符合他一贯拜访的习惯。 　　杨戬轻轻笑了笑，淡淡道：“从你一进门我就知道你今天有心事。只是你不说，我就不问。因为若你想说自会告诉我。如果你不想说，我就当你今天只是来找我下棋的。” 　　如非摇摇头，失笑道：“好你个杨戬，倒是被你说中了。我是有心事，但却是和你有关的。你要是真有本事，不妨猜猜是什么事？” 　　“呵，”杨戬轻笑了声，“三妹，沉香？” 　　“好家伙，全教你看透了。”如非摇摇头，落下那一子，语间似是漫不经心，“我今天接到消息，杨莲……去了。” 　　杨戬身子一震，手顿在半空中，但只片刻，指间那一子重重按下，劫了如非的大龙。 　　“你似乎不是很伤心？”见杨戬这般反应，如非倒是有些不安了。 　　杨戬淡淡一笑：“你从哪儿看出我不伤心的？” 　　我看你哪儿都不伤心！如非腹诽。按杨戬往常的脾气，似乎不该…… 　　仿佛看穿了他心中所想，杨戬揉揉眉心，轻叹了声，神色间有久违的倦怠。“从我的元神被带回天庭的那刻起，三妹也好，沉香也好，于我，都无关系了。我不可能永远守护着他们，所以，那是最后一次。”死也罢，生也好，对那个三界而言，对那些他曾倾尽所有守护的人来说，他都已经是个死人。他已无心力去理那许多。何况……对三妹来说，永生许只是一种无穷无尽的折磨……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如非似也重重舒了一口气，拍了拍杨戬的肩头，笑道。 　　杨戬摇摇头，轻笑了声，默默地坐了一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道：“如非，这件事情，不要让我娘知道。”“我晓得的。”如非点点头，应下。哪知如非话音未落，一道熟悉的女声就从门口传来，一同传来的还有一股浓烈的药味。“戬儿，你有什么事不许为娘知道啊？” 　　杨戬的脸色登时就变了！ 　　如非瞅了眼门口，再看看杨戬，窃笑一声，递给杨戬一个多多保重的眼神，便往门口走去。 　　杨戬眼看着如非与瑶姬寒暄两句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不由得暗叫如非没有义气。 　　起身迎上瑶姬，接过瑶姬手里的托盘，杨戬连看一眼上面的东西的兴趣都没有，忙不迭地将托盘放到一旁的几上，自己与瑶姬分别落座，落座后不着痕迹的悄悄把托盘往远处又推了推。 　　瑶姬笑眯眯地看着儿子的小动作，也不阻止。等杨戬把托盘推离他的视线后，瑶姬才漫不经心道：“戬儿，为娘问你件事，你可要老实回答。”“娘您说。”杨戬恭声道。“戬儿，你坦白告诉娘，这些日子送到你这儿的药，你到底喝了几碗？”“这个……”杨戬眨眨眼睛，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了。实话实说？那是不行的。可说谎？……一时间不由得很是纠结。 　　说来，从杨戬到魔界开始，虽然他的身体情况一直不断好转，但令杨戬头痛不已的是，那一碗碗苦药却从没断过。虽然，送到小楼来的药从温养元神的药，变成治内外伤的药，再变成补气安神的药，但，让杨戬深恶痛绝的苦味却是从始到终都没有改变。 　　有时候杨戬真的怀疑戮尘是故意的，故意挑苦药整他。杨戬当然不会那么老实的坐以待毙。除了有限的几次之外，其他的药汁全被杨戬趁人不备偷梁换柱了。上次戮尘来时，发现小楼窗根下的花草格外茂盛时就明白这一切了。 　　杨戬偷偷把药倒掉并不重要，戮尘是担心杨戬为了不喝苦药又使了别的手段令自己尽快康复。要知道他上次伤得那么重，绝不适合再“轻举妄动”了。有心去问杨戬，可戮尘也明白自己去是什么也问不出来的，索性找到了瑶姬和玉鼎真人，把自己的猜测的观察到的都说给了两人。瑶姬当即决定以后由自己亲自负责，直到杨戬痊愈为止。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俗话说，知子莫若母。看到杨戬这副表情，瑶姬哪还有不明白之理？摇着头莫要急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当下把药碗取来，轻轻往杨戬面前一推。弦外之音溢于言表。 　　杨戬一脸不甘地瞪着面前那碗黑糊糊的仍在冒着热气的药汁，仿佛这样它就会消失不见。 　　“戬儿……”瑶姬主意已定，对儿子的表情视而不见，只是温声催促。 　　“娘，可不可以不喝啊？”杨戬的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结，可怜兮兮地望着瑶姬，做最后的挣扎。 　　“两个选择：一，你自己去和真人说……”不等瑶姬说完，杨戬已经果断地做出了决定：“我选二。” 　　瑶姬点点头，眉眼间有计谋得逞后的笑意，端着碗淡然起身：“我去加点儿蜂蜜。” 　　杨戬：“…………” 作者有话要说：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s.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